“喂,你什么身份,出门要带八个保镖啊?”温野蓦地开口,她嗓音清冷,语气不善。
半响没有等到男人回答,温野将视线投射过去。
祁倦秋身形懒散地靠在椅背,他那张豪华躺椅就差没镶宝石了,鸭舌帽下跑出几缕深灰色头发,剑眉星目,却有一种温润如璞玉的气质。
也难怪大公主会看上他,这外貌条件就不知甩了别人几条街了。
听见温野的问题,他只是淡笑着,压低声音回答:“小声些,别把我的鱼儿吓跑了。”
温野点头,把声音压到和他一样低:“那你什么身份啊?”
“哈哈。”祁倦秋轻笑一声,“你真钓上鱼我就告诉你。”
霎时间,温野沉了眉。
直觉告诉她,祁倦秋绝对不像他资料上的那样,与世无争,心思单纯。
她维持刚才的样子,挑眉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她偷偷给潜水员下去指令,鱼竿瞬间沉了一下,她露出欣喜表情,迅速拉线收竿,海面翻涌出一层层波纹,又被海浪洗去。
一看就是大鱼。
手下发重,她猛然向上拉起,一条黑色大鱼咬钩而起,温野瞬间扬眉,看向祁倦秋:“怎么样,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?”
祁倦秋不回答,只是将手虚握成拳,放在嘴边掩住了轻笑。
温野狐疑地看了回去,在凑近看清大鱼后直接愣住了。
这明明是条逼真的假鱼!
“空饵钓假鱼,渔术果然厉害。”祁倦秋笑道。
他的话里听不出讽刺,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漠然。
事已至此,温野还有什么不明白?
他在她来之前就发现了水底三名潜水员的存在,但他不动声色地等待,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,只要她来就注定会被“瓮中捉鳖”。
最开始他一定是没怀疑到她头上的,她演得很好,一个崴伤了脚却只是为了钓鱼的泼辣女钓,他没有将她和那三名潜水员联系到一起。
直到她表达了强烈的钓鱼意向,他隐隐感觉到了是在针对他,所以他才放她进来。
但他判断也有误,他加派了保镖,很明显怕的不是她,而是潜在的死亡威胁,所以温野能肯定,他现在对她掌握的信息,只有宋副处放出来的那些。
简洁、干净、无污点。
思及此,温野也不再装了,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:
“你好,祁公子,重新认识一下。”
祁倦秋也不掩饰他已经调查过她,回应道:“温小姐。”
“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做这些?”温野笑问。
“温小姐不好奇那三个人死还是活吗?”祁倦秋反问。
温野面色不变,袖子中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。
她笑着说:“祁公子温润如玉,看着面善,不像是会随便杀人的人。”
“哦?是吗。”祁倦秋声音很轻,他点了点头,“我也觉得。”
温野终端此时一震。
潜水员a:老板,刚才有个人自称代你传达,说今天可以回去了,可我越想越不对劲,我跟你确认一下。
温野回复:回去吧。
被祁倦秋摆了一道。
他根本没抓那三个人,只是伺机而动,假鱼是他的人挂上的,摸清她没什么威胁之后,又叫手下把三个潜水员支走了。
谨慎、周密,滴水不漏,只为了看她像小丑一样演戏。
“看来温小姐确认过他们的安全了。”祁倦秋笑着说,只是从始至终,他的笑都流于表面,不曾包含真意。
温野没有回答,算是默认,她瞥见他的竿动了动:“祁公子是挂鱼,还是钓鱼?”
“我?”祁倦秋猛地抽竿,将鱼线快速收起,一条死咬着钩的名贵红鱼就这样破水而出,在空中不甘地摆动身体,“钓鱼。”
他将鱼放入朴素的塑料桶中,似乎心情还不错:“不过温小姐今天大概钓不到鱼了。”
温野挑眉:“为什么?”
“渔术不行。”他笑着让手下收拾自己的渔具和战利品,“而且鱼要走了。”
他身形利落地翻下礁石:“再会。”
温野眯着眼眸,看着他和他手下保镖远去,消失在她的视线里。
她松开握紧的手,手心静静躺着一个猩红鱼钩,流利的线形上此时已经有了许多磨损。
这是刚刚她从祁倦秋渔具箱里顺来的,顺得神不知鬼不觉。
这鱼钩不是那里面最名贵的一个,却是里面看起来最破的一个。
或许祁倦秋的资料有假,但爱钓鱼这一项,温野却能看出来是真的。
作为财团大公子,多贵的鱼钩他也能再买到,反倒是用得最频繁的、最趁手的他最不舍得扔,所以这个破鱼钩显得格格不入,也恰巧被温野挑中。
温野将鱼钩放进兜里,笑了笑。
钓鱼还没结束,他怎么能妄下定论?
第9章 chapter 9
早上的晴朗天气退去,中午时分,一场雨席卷了整个帝都。
“哗哗——”
那雨下得忘情,帝都医院重病监护室内,一双深沉眼眸也望得痴迷,像是留恋人间,想要再多看这个世界几眼。
门外一排黑衣保镖列在走廊,叫匆忙穿梭的护士们看了打怵。
祁倦秋立在门口,挣扎许久,终是悄无声息地开门,走进去。
“母亲。”祁倦秋低声唤道。
那靠在病床的女人瞬间转了头,花白头发紧跟着颤抖:“倦秋……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即便苍老,眼神中依旧掩不住作为祁氏财团董事的矍铄精光。
祁倦秋神色复杂:“我来看您。”
祁世安苦笑:“我好着呢。坐吧,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手财团?”
“母亲。”祁倦秋这一声里带着明显的拒绝。
“倦秋,你不争也得争,你的身份摆在这里,你小叔必然芥蒂,你以为你逃到那个南边小镇就能摆脱这些了?”
“小叔不会的。母亲,我再说一次,我对这些没兴趣。”
祁倦秋说到最后,声音已经有些冷了,他并没有坐下,显然是准备随时离开。
“您好好休息吧。”祁倦秋闭目,压下波动的情绪后回道。
“好好,我不说。”祁世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文件袋,密封性很好,她递给祁倦秋,“帮妈做个事儿总行吧?”
听到“妈”这个字,祁倦秋蹙起了眉头,他没说话,也没拒绝。
祁世安伸出干瘪的手,手背血管在单薄的雪白皮肉下清晰可见,几个细密的管子从她手臂牵出,显得极为可怖。
“把这个交到顾晟手上。”
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动作,祁世安却仿佛费了很大力气,她喘了口沉重的气,“你走吧,别再来看我了。”
祁倦秋握着文件袋的手微微发紧,他郑重地为祁世安掖了被角,轻声承诺:“我会送到的。”
祁世安再回头时,病房的门口只留下一抹消逝的衣角。她的眸子又投向窗外,一滴泪似窗外的雨水,在眼角凝聚,滑落。
“儿子,对不起。”
……
“哗哗——”
雨越下越大了。
温野没想到,上午在黑海湾时还是晴好的天气,下午就蒙了黑,下这么大的雨。
温野叹了口气,拿出一把黑色雨伞,走进了电梯。
她本来是想来公司偶遇顾晟的,距上次他到访她家已经过去了一星期,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顾晟在躲她。
恰好明天周一会开董事大会,确定首席执行官的最终人选,顾晟这时候应该在这里工作,她就给自己寻了个找东西的缘由来了,没想到连人都没见到。
早上刻意制造的与祁倦秋的初遇也不是很顺利,想到这,她脚踝更痛了。
偏偏她为了搭配好看,还穿的高跟鞋。
温野烦躁地撩了下头发,走出电梯,大步一迈,手下一推,一把黑色的伞就闯进了雨里。
内心烦闷的温野并没有注意到,从她旁边掠过的黑车内,祁倦秋微眯的眼神。
温野鬼使神差地走到便利店,买了盒粉色的,看起来劲小的烟。
宋裕教过她抽烟,可她还是不太会,只能抽点这种。
她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职业装,头发卷着大波浪,脚下踩的是红底高跟鞋。
为了点缀形象,她还戴了一副金丝半框眼镜。
此时她左手拿着烟盒,右手拿着伞,一时间腾不出手点烟。
沈胜意走过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温野。
或者说,他已经盯着她看很长时间了。
猛地回神,沈胜意撑着透明伞上前,调侃的声音夹在雨里,却很清晰:“你怎么在这。”
温野食指夹起烟,抬了头,见到是沈胜意,又继续手上的动作:“你呢?怎么在这?”
沈胜意凑近她,抽过她手中的烟盒,食指在左手终端上一划,一簇火苗就从手环冒了出来。